2015年，眾人眼中美麗高挑的Kayanna，最後一次以女模的身分拍攝棚照。說「最後一次」並非因為她之後要轉行，而是轉性。從十二歲起，她當了六年的女模，但早在十五歲時，內心早已知道無法再假裝，她是男生，她決定要勇敢踏出第一步。

為此，她的媽媽Lisa主動聯絡Gina Hole Lazarowich，請她參與這次拍攝，記錄Kayanna人生最重要的轉捩點，從那之後，Kayanna給自己起了新名字Krow，而Gina的人生也跟著起了轉變。

▲2015年，Kayanna最後一次以女模的身分拍攝棚照。

與同志姊妹的淵源 促成電影誕生
Gina接到Lisa電話後，想了一晚，隔天回電給她說：「這個故事很棒，你願意讓我跟著Krow拍攝後續的過程嗎？」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單親變性少年，一個年逾五十、擁有四子的異性戀媽媽，儘管身上背負著眾多世俗的標籤，攜手展開一趟為時三年的奇異旅程。

這是Krow's TRANSformation（《Krow的蛻變》）這部紀錄片的緣起，在此之前，Gina曾經當過二十五年的專業彩妝師，後來開了自己的製作公司THEY Produce，參與電影與平面媒體的拍攝幕後。《Krow的蛻變》是她第一部導演處女作。之所以一跳坑就處理這麼困難的題材，Gina爽朗地說：「世上每個地方都有這樣的小孩，因為父母有著宗教信仰或其他保守因素，使小孩無法得到支持。我希望能點亮這個故事，讓這些孩子們知道，這部電影是我獻給變性族群的一封情書，一個擁抱。」

Gina回憶自己在七、八〇年代擔任彩妝師時，就是靠許多「同志姊妹」帶領入行。「他們擔任我的時尚導師，教我怎麼化妝，我們就像緊密的家人。但是那個年代，他們上街卻很可能被揍或被殺掉。」這些昔日戰友有的已經在時代中亡軼，唯一留給Gina的珍貴遺澤，就是同理心。「正因為我是異性戀女、四個孩子的媽媽，我更可以從家長的角度出發，讓他們學習、了解這個議題，一起參與孩子的歷程。」Gina說，變性族群長久以來面對外界的好奇或惡意，甚至連LGBT本身族群都不太了解他們，《Krow的蛻變》是第一部翔實記錄女性轉變成男性的電影，里程碑意義重大。

▲Gina拍攝的《Krow的蛻變》是第一部翔實記錄女性轉變成男性的電影。

為期三年的沈重使命 
以為會如履薄冰的，甚至有朋友提醒Gina：「會是場苦戰，這孩子可能變性到一半就自殺了。」Gina陪著Krow打下每一次睪固酮激素（第一次，焦慮的他無法面對鏡頭打針，前後花了三小時才終於拍成那一針），參與他各種手術，包括乳房切除與子宮摘除；深入著墨他與家人、朋友的關係（Krow的朋友Ashton與Kas和他一樣由女性轉為男性，各自面臨人生難題）。

Gina說，當這部片的導演，難在要時時刻刻「在場」。這是一個延續三年的承諾，卻不是每個人都能扛得起。在時間和預算的重重考驗下，很多時候是Gina自己扛起相機就拍，凡事講究速戰速決。儘管這樣，Gina對於「女導演」的頭銜感到惶恐。「如果我是二十五歲剛從電影學校畢業的男生，大家會覺得『沒錯啊，他就是導演。』但以現在的我來說，大家會想說『她是誰啊，年逾五十的地方媽媽？』也許這是女人專有的焦慮吧。」原來，即便是拍攝一部有關打破性別刻板印象的電影，Gina本身也背負著某種程度的性別刻板枷鎖。

▲Gina陪著Krow參與整個變性過程。

面對無數關上的門 打開一道陽光的窗
只是地方媽媽的意志不容小覷，為了籌募資金，她到各電影單位投遞獎勵金申請書，也上群眾募資找機會，碰壁的、失敗的居多。「如果我是拍一部關於狗狗的紀錄片，群眾募資應該會立刻破百萬吧。」Gina無奈笑說。她永遠忘不了，第一次把初剪的試片放上YouTube時，底下第一個留言是：「根本怪胎！」「我當然把它怒刪了。」Gina笑說。

她帶著Krow到紐約拜訪每個模特兒經紀公司，以為時尚界會對此興致勃勃請他來試鏡，不料竟得到無數回絕，一道又一道的門，當著他們的面關上。「我想，他們其實是不想被鏡頭拍到他們『拒絕變性人』這件事吧。」Gina說。直到加拿大的模特兒經紀公司Lizbell的出現，他們終於衝破撞牆期。

接下來終於發生鼓舞人心的骨牌效應：Lizbell點頭簽下Krow，把他推薦給Louis Vuitton，LV讓Krow飛去巴黎登上2019SS女裝秀台。話題開始延燒、網路瘋狂傳播，一本又一本的時尚雜誌把Krow清秀俊俏的面孔印在封面上，這個來自加拿大卑詩省Surrey小城的麻雀，搖身變成巴黎的鳳凰。

▲如今的Krow已是知名模特兒。

只有當真正的自己才能快樂
「我開始拍這部片時，以為會是黑暗悲傷的旅程，但Krow讓我知道，變性也可以是快樂的。我一路看著他，每打完一次針，每動完一次手術，他臉上的微笑只有越來越多，沒有害怕難過。你以為他會走向自殺，結果是走上LV時裝秀，成為第一位變性超模。」Gina說：「你只有當真正的自己，才會得到真正的快樂。」

Gina說「過去，像Krow、Ashton或Kas這樣的人，從來沒有可以『追隨』的偶像，他們活在困惑茫然之中，不知道怎麼辦。也許這部電影可以被當做是『從女到男變性說明書』，讓你知道變性沒那麼可怕。」

除了在性別平權上寫下重要里程碑以外，目前《Krow的蛻變》也已經得到Out TV和M.A.G.娛樂集團的支持，未來會在各國播映。更令人興奮的是，今年九月，《Krow的蛻變》受邀在英國的〈雨舞影展〉擔任開幕片。「當年昆丁泰倫狄諾的《黑色追緝令》，也是雨舞影展的開幕片啊，耶耶耶！」Gina難掩激動地說。

也許不是每個LGBT的孩子，都能得到父母、同胞或政府的理解與支持，但《Krow的蛻變》是一個引子，它訴說著有關蛻變的美好故事，也象徵一個異性戀媽媽傾聽與理解的決心。儘管拍完這部片，她還揹著十萬美金的卡債，都是為了飛去巴黎拍Krow走秀而咬牙刷的。「我討厭不公不義，但與其在網路上當鍵盤魔人，我決定拍一部紀錄片。」這是Gina展現真實自我的方式，但願未來，每個人都能像她一樣，勇敢展現自我。 

■撰文／ Christine Lee‧圖片提供／Kyrani Kanavaros, Gina Hole Lazarowich

＊本文節錄自LEZS33〈《Krow的蛻變》- 異性戀媽媽給LGBT的情書，專訪紀錄片導演Gina Hole Lazarowich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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