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大叔，卻作少女打扮；她是少女，卻有大叔筋肉。男與女、老與少、強與弱的概念，在重金屬健身團體「Deadlift Lolita」這個二人組身上虛實交錯。他們想盡辦法玩弄你的認知，但在種種華麗瘋狂的背後，是兩個原本渺小的靈魂，一路碰撞走來不斷讓自己變更強大的勵志故事。

你先前可能已經在網路上看過這位虯髯大叔Ladybeard，也有人喊他「鬍鬚女」，壯碩身型配上一身動漫少女裝扮，兩種衝突元素並陳，第一眼是說不出的怪異違和。後來你被他誇張又卡哇伊的各種舉止逗笑，開始覺得他的「反差萌」簡直像超故意但又超有趣的表演藝術。無論是在滿天櫻花中嫵媚回眸、身穿和服微露香肩、一身白色連身泳裝在池畔劈腿，或是扮成被鐵鍊綑綁的中世紀公主……這位大叔每張照片都很用力到位，很挑逗你的感官。

他的故事─越挫越勇的變色龍
事實上，喊他「大叔」可能太傷人，他今年才35歲，層層剝去妝髮、道具和服裝之後，他叫Richard Margarey，來自澳洲阿德萊德，他是演員、聲優、摔角選手、武術高手、替身，也是重金屬搖滾歌手。他曾走過一條很長很曲折的演藝路，幾乎像菁英商業雜誌最愛渲染的那種「歷經波折的創業失敗經」。

他在澳洲念戲劇邊練武術，畢業後準備當演員了，沒想到政府法令一改，取消保障澳籍演員名額，讓他求職路頓時變得相當困難；於是2006年他搬到香港東山再起，重新學粵語、設法打入香港電影圈，拼了一陣子後2008金融風暴席捲全球，導致工作機會銳減，讓他過著家徒四壁的日子許久（「我住在鳥籠大的地方，大概我張開雙臂，就可以碰到房間兩端的牆。」）；最後2013年他搬到日本發展，穿著女裝從摔角台一路打上了搖滾樂台，終於寫下逆轉勝的人生新頁。

然而，眼前尚未變裝的他，就是睡眼惺忪但仍禮貌客氣的「壯年白人男子」，我甚至在他身上嗅到典型澳洲人「老好人」的味道。訪問的當下，他不時以流利日語，和房間另一端同樣正在梳化的女孩才木玲佳（「叫我Reika就可以了。」她說）交談，談日本文化、談兩人合作的默契，談Deadlift Lolita的下一步。

她的故事─小女孩真的「長大」了
2017年初，號稱「靈長類最強偶像團體」的Deadlift Lolita二人樂團隆重出道，主打可愛、元氣、肌肉三大元素。他們以聽起來震耳欲聾、看起來卻超級無敵萌的舞台表演方式，席捲了觀眾的心。在他們組團之前，兩人的共同點是「摔角選手」並「熱愛健身」，沒想到這看似尋常的特質，促使兩人在日後聯手打造了不尋常。

和Ladybeard比，Reika的經歷相對平坦。她幼時是媽媽喜愛打扮的小公主，對未來沒有太多強烈想法，單純像張白紙，完全符合一般日本人對「卡哇伊」小女孩的期望與認知。成長過程中，她認為自己不符合日本對「瘦」的標準，於是開始健身減肥，沒想到因此練岀肌肉。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還滿得意，起先當了摔角隊的啦啦隊員，接著又報了K1摔角聯盟課程。「開始上摔角課以後，我發現自己很想比賽，就又把肌肉練更壯，還得到大家的讚美，於是就這麼做下去了。」Reika說。

她只有150公分高，亮出兩條粗壯的胳臂卻是驚人對比。當啦啦隊員被嫌太粗壯嗎？那我就在摔角圈裡大鳴大放。「其實我從來沒刻意在意他人眼光，就是純粹想作而已。」小女孩沒有太多內心曲折，就是靠著一股堅定的強大朝未來走去，直到有次她在攝影展上遇到Ladybeard，身上總是反差不斷的兩人一拍即合，擦出了筋肉火花。

外表這種限制，唯有打破才能自由
我問Ladybeard，練得一身肌肉卻又扮女裝究竟是某種刻意的行為藝術，還是內心慾望的誠實表現？我總覺得「變裝」背後的文化意涵，遠比表面上看起來的還多元。「我小時候很胖，13歲時已經重到81公斤，走到哪裡都被罷凌，所以我開始練武術，不管是跆拳道、和氣道、泰拳、武術、摔角……你想得到的，我都碰過，既是健身也是自我防衛。然後14歲那年，我穿了姐姐的制服去參加派對，沒想到炒熱氣氛的效果很好，從18歲開始，你可以說我『穿女裝比穿男裝還成功』，很多人想變裝還不敢呢，我就這麼穿著洋裝到處晃，而且還廣受歡迎。」

我看到一個自卑的小男孩，因為穿上女裝而變得強壯。雖然這邏輯相當違反常理吧？「說來奇怪，我一直是個外向多話、力求表現，甚至是『在男性看來很礙眼的人』，在社交場合常會引來男性的挑釁，覺得我搶走他們光彩。」Ladybeard說：「那我今天若是女裝登場，男人看了覺得『好啦，反正他就是這樣囂張浮誇的人，那這樣我懂了，今天就省點力氣去試探磨合吧。』」

與其說他想展現內心的女性面貌，不如說他想早點把自己那『乖張牌』早點亮出來，「我就愛這樣沒分寸的跨界，有種放馬過來啊！」如果遇到有心挑釁的人，也可以早點了結對方。他說在自己亞洲待太久，較少碰到主動起衝突的人，但前不久到倫敦參加演出，在路上就被路人大聲辱罵，揚言要好好修理他。對此他笑說：「對於這種恐同的人來說，沒什麼比『被穿著女裝的男人痛扁一頓』還更丟臉的事了。」

■文／ Christine Lee‧攝影／Zhong Lin

＊本文節錄自LEZS31〈硬蕊卡哇伊 萌萌重金屬—Deadlift Lolita〉。
欲閱讀全文，請購賣當期雜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