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自德國的電子音樂人Daniela La Luz，近年來活躍於柏林各大指標夜店，其音樂質地和深意令人驚艷。兩年前曾來台演出，今年再度來台為《Tasting of The Sounds》展演進行台北與柏林兩個城市食物與聲音的對話，透過柏林音樂人對聲音的敏銳觀察，採集台北關於食物與生活的眾聲，融為四首音樂創作。音樂之於她，不只是感官、節拍與聲響，更是一種治療、交流與連結；她在音樂裡得到救贖，透過音樂打開視野，她用音樂傳遞愛的訊息……在熙來攘往的都市裡、在Daniela的電子音樂裡，妳聽見了鳥兒飛過天空的聲音嗎？

看著鏡中的Daniela，那是一張有著冷冽線條和堅毅表情、經歷過疾病挫折又再度綻放的臉。奇妙的是，當她開口說話，她的眼神和笑容如孩子般單純，你的心口會被她溫暖的言語觸碰，那份暖意來自真實的深刻和溫度，來自被現代社會遺忘的自然韻律，來自你我都聽得見的弦外之音。」

出生於德國慕尼黑、現居柏林的Daniela，有一段辛苦的童年經歷。爸爸是德國人、媽媽是波蘭人，父母在她兩歲時離異，她由單親媽媽撫養長大。身為移民之子，在學校遭受不平的對待；七歲時罹患自體免疫疾病，每天早上六點多必須起床服藥、定期回醫院檢查、不能做運動，無法像一般孩子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。從兩、三歲就開始喜歡音樂、夢想學鋼琴的她，卻因種種現實因素沒有正式學過樂器，直到14歲那年偶然得到一張Techno卡帶，燃起她心中對音樂的火苗，日夜都聽，從此栽進電音的世界，並探索古典、搖滾、爵士、流行、世界音樂……各種類型的音樂都涉獵。

音樂是我唯一的救贖
16歲時，因為繼父和家裡的狀況，Daniela決定休學、離家，也自行停藥，在青春期的混亂與掙扎之中，音樂成為她唯一的救贖。「那時候我很想搬到柏林，很嚮往love parade。其實我四、五歲就感覺自己喜歡女生，但一直不確定自己的性傾向，因為我在異性戀的環境長大，沒有相關的資訊，不知道有其他的選擇，以為自己也應該過著異性戀生活。」Daniela在這方面算是晚熟，16歲離家後遇到一位心理教授是她啟蒙的關鍵，「他說我應該做心理治療，我覺得自己沒有問題，很固執，每次會面都不跟他說話，三、四次之後，他說：『Daniela，妳應該想想自己的性傾向。』我說：『你在說什麼？』那是我們唯一的對話。」結果心理教授是對的。Daniela一開始不把教授的話當一回事，嘗試和幾個男生交往都草草結束，直到20歲遇到第一個女友，才確定自己的同性戀傾向。「那是我不曾經驗過的感情，那時候的我還會對和女人相愛感到羞愧，現在當然完全不會了。德國雖然對於同志的氣氛相對友善，但我還是因此失去了一些朋友，波蘭那邊的家庭因為篤信天主教也不太認同。」

柏林的自由與危險
後來，Daniela搬到她的夢想之都柏林，這個一週七天、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party可以參加的自由之地。「我知道如果我想，隨時可以去參加party，這讓我的靈魂感覺自由。」不過，有光就有影，「柏林的自由有其危險的一面，當人們不知道界限時，非常有可能迷失其中，我看過一些很糟的狀況。看你自己是什麼狀態，成熟一點再來會比較好。」柏林的酷兒派對文化蓬勃發展，「不排除任何性別」是目前政治正確的價值觀，問Daniela對台北音樂場景的觀察，她說自己台北的夜店經驗還不夠多，「兩年前我第一次來台在Fairy演出，場地和觀眾都很酷，一切都很棒，不過警察晚上十點鐘就來了，活動因此提前結束。」

聆聽身體的訊息
自由的確需要付出代價，而過程則是寶貴的學習。Daniela的自體免疫疾病，在停藥十年後復發。「疾病教了我很多事。即使非常痛苦，每個疾病都是禮物，將人一巴掌打醒，我第一次不懂，第二次才聽懂身體要說的話。」Daniela曾長期服用可體松，可體松能減輕疼痛，讓身體很多症狀消失，無論是感冒、被蚊蟲叮咬、中毒，她都沒什麼感覺，後來Daniela才體會到痛苦，獨自走過這一切。「復發與我那時的生活習慣也有關，亂吃、熬夜、喝酒、派對……還好我在還很年輕時復發，還有機會改變我的生活習慣、我的視角。」Daniela試著尋求各種解方，「我媽媽在電視上看到一位來自阿爾卑斯山、具有傳統醫學智慧的女子，於是我們一起去找她。她說早上起床後臉都不要洗，直接素顏過去看面相。她在日光下看我們的臉，然後對我說，從來沒看過這麼『酸』的人，我聽了崩潰哭一整天。」這個「酸」說的是體質，也是心理狀態。Daniela照其飲食建議，經過短短兩個月的療程，看起來年輕十歲。「我沒有持續這樣的生活方式，但也沒有回到過去最糟的時候。一旦你打開覺知，就不會退轉，有時我們會恐懼未知，其實跨越之後，一切都不一樣了。」如今，為了健康，為了動物，也為了地球，Daniela採純素飲食（vegan）已達四年。

用音樂連結自然本源
「我們活在如此多姿多彩、多元物種的世界，住在都市的人們卻脫離了真實的自然根源。我希望自己的音樂可以連結現代科技和自然真實這兩邊的世界。很多人跟我說我的音樂很深，電子音樂比較抽象，沒那麼多歌詞旋律，但我有時會試圖洗腦，譬如放入一句“One World One Future”的各國語言，希望能在潛意識層次影響聽眾。」Daniela試著將自己的信念、想法轉換成聲響和頻率，「我想要在音樂裡放入愛、尊重、同理心、深度等訊息，希望人們慢下來體會一些現代社會可能覺得無聊的東西，例如觀察昆蟲移動的過程。我們好像活在泡泡裡，不要忘記同時有其他事情在這個世界發生，我們的泡泡生活裡有健身、電影、吃飯、娛樂⋯⋯但是我在柏林還是經常聽見鶴鳥振翅飛翔的聲音，看著牠們飛行的姿態，是多麼令人著迷！沒有科技、沒有手機，牠們還是知道要往哪裡飛，而牠們現在的處境愈來愈艱難了，希望人們至少可以想想怎麼吃，以及關心環保，這是刻不容緩的議題。」Daniela這趟台灣食樂聲音採集行程，也是一趟純素的美食之旅，台灣的各式小菜、臭豆腐、冬瓜茶⋯⋯在她口中都是健康、環保又美味的佳餚，我們將會在她的音樂中聽見連結台灣與柏林的聲音，聆聽感官與潛意識的深度對話。

■文／Jessin Tu‧攝影／ Jessie Ho

本文轉載自LEZS32〈電子意識流—柏林製作人Daniela La Luz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