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死前至少當一次女人！」 91歲男同志在扮裝舞會上圓夢
2021/06/03成長於戰亂中，壓抑對同性的欲望，老後又移居到大阪「釜ケ崎」這個備受污名化的區域。沒想到人生將近終點之際，不僅能做一回真正的自己，還於今年3月登上日本知名媒體《朝日新聞》……這是長谷先生在91歲時的真實經歷，而讓他得以一圓女裝夢的，正是由大阪大學與大阪在地NPO聯合舉辦、名為「人妖在燃燒」（Kama is Burning）的扮裝舞會。
「人妖在燃燒」一詞取自知名紀錄片《巴黎在燃燒》（Paris Is Burning）。該片描繪80年代後期紐約哈林區男同志與跨性別社群的特殊舞會文化，讓脫離原生家庭、在大都會飄泊的有色人種性少數，得以透過舞蹈與扮裝表達真實自我：「在舞廳裡，你可以成為你想成為的人」，片中同志如是說。
▲《巴黎在燃燒》（Paris Is Burning）預告片。
至於「人妖在燃燒」舉辦的地點「釜ケ崎」（Kamagasaki），自江戶時代起就是社會底層居民群聚之所，而「釜ケ崎」一名的由來，也有人認為是跟昔日活躍於該地的男妓，亦即「人妖」（おかま，okama）有關。二戰後日本經濟起飛，吸引勞工來此落腳，使得釜ケ崎成為現今日本最大的日雇派遣工居住地，但隨之而來的治安惡化與黑市興盛，讓這裡被視為日本最惡名昭彰的區域之一。90年代後因大環境不景氣，造成當地街友暴增，且高達8成以上人口為中高齡單身男性的奇特現象，其中不乏同志與扮裝者。
良記事！ ／ 実は超ゲイフレンドリー！大阪府西成区の驚くべき実態 - Letibee Life https://t.co/Xnqpi6BByo
— 小林克彦 (@cjackano) October 23, 2015
▲許多日本人對釜ケ崎（大阪西成區）懷有偏見。然而當地物價便宜，人與人的互動比較直接熱情，吸引不少外國背包客前來投宿，也因為性少數族群在此相當活躍，讓釜ケ崎成為日本少見的同志友善城鎮。更有媒體以〈其實超級gay friendly！大阪西成區的驚人實態〉為題，介紹這裡鮮為人知的一面。（來源／推特）
大阪大學co-design中心（COデザインセンター）從數年前開始就與釜ケ崎的社區大學合作，積極和當地居民對話；而中心的特任講師高橋綾在看了《巴黎在燃燒》後，有感於釜ケ崎居民的多樣性與對抗外界歧視時相互扶持的姿態，和片中同志處境有許多相似之處，便決定與當地NPO合辦這場名為「人妖在燃燒」的舞會，讓當地性少數族群透過歌舞表演，盡情做一回真實的自己，並在建立自信後好好度過接下來的人生。特意使用「人妖」（okama）一詞不僅是呼應釜ケ崎的地名來源，也試圖翻轉原本的負面意涵，將其等同於日語的「酷兒」（queer），用來指涉那些沒有固定性別認同、不服從或不符合主流規範的釜ケ崎居民。
2021年3月7日14:00〜オリジナルの釜ヶ崎ボールを開催します！手づくりした衣装をまとい、音楽にのってココルームの庭をランウェイに見立てて踊って歩く「カマボール」には、それぞれのなりたい格好を見て、その喜びを共有してくれる鑑賞者がいなくてはなりません。あなたもその場に立ち合いませんか。 pic.twitter.com/QEo3l7kknX
— ココルーム (@info_cocoroom) February 14, 2021
▲舞會「人妖在燃燒」的名稱來自於知名紀錄片《巴黎在燃燒》（Paris Is Burning）。圖中女裝光頭者即為高齡91歲的長谷先生。（來源／「人妖在燃燒」舞會舉辦地點「ココルーム」推特）
前面提到高齡91歲的長谷先生，就是這次「人妖在燃燒」舞會的要角。他在《朝日新聞》報導裡被稱為「長谷忠」，但在活動中是以「長谷康雄」之名登場。長谷出生於1928年，是一名私生子。他從小就發現自己喜歡男性，但成長於軍國主義盛行的時代，不得不極力隱藏性向與扮裝的癖好，戀情也多以暗戀告終。為了抒發苦悶的心情，他學會自己作詞作曲，還出過幾本詩集。
▲台灣的塗鴉創作者Candy Bird（韓君岳）曾以長谷的故事為題材，在大阪街頭繪製壁畫。長谷在創作的詩歌裡這樣寫著：「世人都嘲笑人妖／到底人妖哪裡不好？／混身瘀青擦傷／撞到社會的藩籬。」（來源／Candy Bird IG）
長年沒有固定工作的長谷，於2019年移居到釜ケ崎。當地NPO在了解他的想法後，決定協助他在這次舞會上打扮成藝伎，舉行生平首次的女裝演唱會，並以他創作的歌曲〈人妖人生〉（おかま人生）和〈釡ヶ崎藍調〉（釡ヶ崎ブルース）分別作為舞會的開幕與閉幕曲。根據《朝日新聞》報導表示，排練中的長谷在穿上黑色的女性和服時，曾開玩笑說：「就算是喪服也好」，而舞會的執行委員則忙著勸慰：「別這樣講，這衣服可是挺高級的呢！」身為扮裝舞會中最高齡的表演者，長谷十分感慨：「在我們那個年代，性向絕對不能曝光，但我好想在死前當一回女人啊！」
朝日新聞関西版、釜ヶ崎のカマボールの記事。91歳のMTF。 pic.twitter.com/AN0gBtil8c
— 本田拓人 (@honda_takuto) March 5, 2021
圖為《朝日新聞》關於長谷與「人妖在燃燒」舞會的相關報導。上端的標題是〈下定決心做自己〉，下端標題則為〈（性向）曝光的話就完了……91歲「希望在死前當個女人」〉。（來源／推特）
與長谷一同在舞會上進行扮裝演出的，還有61歲的男同志Yuu（化名）。中年罹患愛滋的他受盡言語羞辱，曾數度想尋短，但到了釜ケ崎後，發現這裡的人都有各自的故事，心態也因此變得比較輕鬆：「其實世間的價值觀也沒啥了不起。我已經不在乎別人說什麼了，就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活下去吧。」還有一名大阪大學的50歲男教授，除了擔任舞會的執行委員，也藉此機會粉墨登場，實現內心深處「想當媽媽桑」的宿願：「這群釜ケ崎的歐吉桑，都是抱持一定的覺悟進行扮裝，因此我也要認真演出想成為媽媽桑的自己。」
如此投入的不只表演者，還有身為舞會評審之一的扮裝皇后Vivienne佐藤。他用心跟每位表演者一起策畫表演當天的服裝妝髮：「越是裝扮，越能顯現舞者的內在，而服飾與化妝只是過程中的催化劑罷了……其實扮裝為的不是要變成某個人，而是回歸原本的自我。」
▲擔任這次舞會評審的扮裝皇后Vivienne佐藤，平日也積極在日本各地舉辦扮裝體驗講座。他認為扮裝可以喚醒內在沈睡的自我，發掘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魅力與無限可能。第二張照片裡最右邊的扮裝者就是長谷。（來源／Vivienne佐藤 IG）
「人妖在燃燒」於今年3月7日舉行，當時還同步舉辦線上直播，引發網路上一片正面回響：「從表演者身上看到各式各樣的生活方式，而且大家都很可愛，實在太棒了」、「謝謝你們無與倫比的勇氣」、「這群人好帥！」亦有跨性者因此受到激勵：「我決定了，之後也要以女性身分活到最後一刻。」還有人感動於長谷等表演者在舞會上的自在姿態，做出以下結論：「有想做的事就快去做吧！即便那只是普通的事。期待我們的社會能讓大家都得償所願，希望現在被稱為弱勢族群的人，之後都不再弱勢。」
■編輯／Vicki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