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內田有紀（圖右／《熱力十七歲》；圖左／《Doctor X》，來源／網路及Doctor X IG)

比我大十歲的人看港劇《楚留香》、《天龍八部》，聽粵語歌長大；比我小十歲的世代看韓劇《冬季戀歌》，聽少女時代。身為六年級後段班，我們是被日劇餵養長大的，所有T都想要一個松嶋菜菜子溫柔姐姐型女友，所有的婆都曾癡迷過內田有紀這般少男系女孩。

我們從日劇裡學著戀愛，假裝猶疑，在有禮的謊言下試探對方。千禧年前一年，1999，木村拓哉和松隆子合演的《戀愛世代》裡的水晶蘋果，擺滿了商店貨架。蘋果閃閃發亮，折射出晶瑩波動的未來。我的女性朋友也從男友那裡收到一顆。水晶蘋果可以給愛情打光，但生活無法遮瑕，誰都可以感受到，朋友和男友是將就著湊合在一起。木村拓哉和松隆子可以製造出幾可亂真的剔透幻象，但尋常人不能。日常的愛情有手汗，有裂隙有汙垢，沒有盪氣迴腸的配樂，爭執起來可以無限痛苦下去，無法用幾集剪接結束。

可是我們依然喜歡看日劇，為的是那些角色性格不那麼完美，總有與我們相仿的缺陷，對人性的軟弱較為寬容。多年後再看到松隆子出演《四重奏》，四名技術普普的弦樂手，既有音樂上的交手，也有和諧相處下的粗嘎雜音，那雜音便是人與人之間無可避免的隔閡。松隆子愛著丈夫，可是丈夫的愛卻讓她有所疑慮；滿島光喜歡松田龍平，松田卻暗戀著松隆子，另外高橋一生則暗暗守護著滿島光，四人間曖昧與矛盾並存，暗潮流動。

二十年後，拋開搭檔木村的明星魅力，松隆子年輕時的倔強積澱為沉鬱，演出人妻角色散發著安靜的瘋狂。她的角色和我們一起成長，一起接受身為平凡人物的殘酷事實，知道人生幾乎已經是塵埃落定了，然而還是不甘心。經歷那樣久的經濟蕭條，日劇反映了日本人在疲倦挫敗後，仍然懷著對微小幸福的追求。

然後，還有內田有紀，內田有紀還在。

後來的她留長髮，束起馬尾在《Doctor X》裡演出麻醉師城之內博美，與米倉涼子飾演的派遣女醫大門未知子合作。兩個遊走在體制邊緣的中年女子，不願受規則與派系左右，努力工作享受人生，閒時打打麻將。以往日劇描繪中年女人追愛如飢似渴的低卑模樣不復見，《Doctor X》顯示，有專業、有凍齡美貌的四十歲世代的女性，也可以活出一番精采。少女時期的一個一個偶像消失，過往個性十足的短髮少女，經過時間淘洗，輕鬆挽起長髮，繼續另一種美麗，我們對這個時代icon的要求僅只如此嗎？還是日劇不容許她在性別意識上走得更遠？

▲儘管《Doctor X》最末一季冒著滿滿的百合泡泡，兩人在劇中的關係仍止於友情。（圖／翻攝自《Doctor X》IG)

最後一季《Doctor X》城之內博美與大門未知子的城門CP，儘管在粉絲尖叫中，兩人互相親暱餵食烤肉，粉紅泡沫紛飛，但也就僅止於此。官方心知肚明，粉絲愛看的是百合情，女女戀情卻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劇情走向，讓人有些許失望。

或許日劇已經落後於時代，不再像過去帶給我們這麼多驚喜。無論如何，和女友一起坐在沙發上，吃著卡哩卡哩，喝著抹茶拿鐵，看城門CP鬥嘴，仍是假日難得的快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