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《兩人之間》是罕見以年長女同志為主題的電影（圖｜TIFF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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陰鬱蕭瑟的天氣，空中烏鴉盤旋，發出不祥的嘠嘠鳴叫，河畔林道，一位身著黑衣與另一位穿著白衣的小女孩玩起了捉迷藏，然而一轉瞬，白衣小女孩乍然消失無蹤，黑衣小女孩遍尋四下，最終無措地在林道中張嘴，發出烏鴉般的哀鳴。電影《兩人之間》（Two of Us／ Deux）以寓言式飽蘊詩意卻又帶點恐怖的鏡頭起始，說的是兩個女子相愛至晚年的故事，時間之流緩緩前進，她們人生的日暮旅途，也仿若林道間的女孩，遭逢了不可測的意外。

影后競技，同摘大獎
這幾年法國女同志電影大放異彩，電影不僅兼具藝術性與深度，也獲得了商業上的成功。2019年《燃燒女子的畫像》（Potrait of a Lady on Fire / Portrait de jeune fille en feu）的記憶猶在發酵，緊接而出的《兩人之間》換一個角度，來到了當代，同樣涉及同志在大環境下的困境。《兩人之間》是定居法國的義大利導演菲力波．梅內蓋帝（Filippo Meneghetti）首部劇情長片，故事罕見的以年長女同志為主角，描述退休的妮娜與瑪德琳，祕戀多年，兩人分住一間公寓頂樓對門的兩戶，平日以鄰居關係示人，包括妮娜的兒女都不清楚兩人的戀情。妮娜與瑪德琳原本計畫賣掉房子移居國外，自在戀愛共度餘生，無奈瑪德琳突然中風，改變了一切。

兩位女主角分別由曾經奪下威尼斯及坎城影后的德國演員芭芭拉．蘇可娃（Barbara Sukowa）飾演妮娜，演技派女星瑪婷．榭瓦樂（Martine Chevallier）飾演瑪德琳，兩人已以本片同時榮獲盧米埃影后，並一起入圍凱撒獎影后，而凱撒獎素有法國奧斯卡之稱。重要配角，飾演妮娜女兒的蕾雅．杜嘉（Léa Drucker）也是凱撒影后，加上本片獲選代表法國角逐奧斯卡外語片，還未在台灣正式上映已令人相當期待。前幾日有幸看了試片，確實覺得本片細緻刻畫，讓人揪心，不負所望。

▲瑪婷．榭瓦樂飾演瑪德琳，深刻演繹夾在情人與子女間的困境

時代進步，心牢仍在
2013年法國同婚合法，《兩人之間》雖然未明確指出背景確切時間，但顯然是在對同性感情已更為開放的現代社會，只是仍然看不出同志得以真正自由。身為年長同志，束縛主角的既是過往慣習的成見，也是盤根錯節的親情。瑪德琳無法向女兒及兒子坦白，深陷在不愛已逝丈夫及欺瞞子女的愧疚中，看似沒有親情羈絆的妮娜，為了配合情人，只能偽裝成彼此只是鄰居。兩人居住的公寓頂樓位置孤立，卻意外提供了一方逃離世俗拘束的空間。作為建物的頂層，妮娜與瑪德琳無需面對上上下下來往走動的鄰人，得以平日同居一室，如有他人到訪，妮娜才隱遁回自己的家。相對的門戶，仿若是真實與祕密的通道，穿梭在情人與自己家的妮娜，寓意著兩人在人前與人後的兩種形貌。

妮娜原是為愛移居情人所在的移民，瑪德蓮卻是紥根於故鄉的原居民，她的一生都牢繫在所居城市的土壤。因此當兩人計畫著遠離法國到羅馬展開新生活，瑪德蓮也陷入矛盾。兩人本來計賣掉房子至國外定居，以為得以透過經濟自足與更換環境，脫離原有人際網絡換得愛情自由。然而束縛戀人之愛的是同為深刻的另一㮔感情，妮娜與女兒關係親密深厚，對總是懷疑她不愛自己父親的兒子深懷愧疚，她未曾向孩子出櫃，家人之愛使她腳步沉陷，難以動彈。這也顯示即便處在相對自由開放的當代，同志，特別是年長的同志仍背負諸多包袱。長期以來，她們的感情隱避於暗處，也未曾學會敞開自我面對新時代，慣習與舊有人際牽制了許多年長同志的人生選擇，儘管世界變得開放，他們心中早已設下難以突破的牢寵。

▲影后芭芭拉．蘇可娃與瑪婷榭瓦樂有精彩對手戲

我只能看著妳，卻沒法照顧你
故事的轉折，肇因於瑪德琳突然中風。兩人的關係因無人知曉，以致妮娜連個名正言順照顧情人的名義都沒有。她對情人的狀況心急如焚，退回自己家中的她，不斷透過門上貓眼窺視對門的動靜，看著愛人被看護與女兒照顧，即使相愛二十年，她們仍被重重阻隔。電影以許多細節，細膩呈現妮娜與瑪德琳真實的關係，像是妮娜溫柔的為情人穿鞋，瑪德琳以掃掉桌上茶杯，透露對情人被看護刁難的憤怒，主角們透過眼神流轉與微小的動作，飽滿呈現了愛的深刻與困境。而妮娜過度且出格的關心，終於導致瑪德琳女兒安娜的懷疑。此時，瑪德琳在無法言說的狀況下，意外展現了追求自我的勇氣，透過各種手段，她都要與妮娜相愛、同在一起。導演並未以灑狗血的方式呈現親子衝突，發現母親祕密的安娜同樣陷入掙扎，對母親，她既有被背叛的情緒，也有寧願母親幸福的真心。

故事最終停在開放式的結局，曾出現在電影中的歌聲「我們會生活在一起」在片尾再度響起，這部奠基於現實生活的電影，真的會有如歌聲允諾的美好結局嗎？導演巧妙地留給每個觀眾譜寫自己的想像，而我寧願懷抱最天真也最單純的期望，看相愛的人緊緊牽手走過人生最後的旅途。

■撰文／夏晚森‧圖片／傳影互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