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SM 技巧學習,以琴鍵執鞭-專訪日本四人女子樂隊Kinoco Hotel

2020/03/19

二戰之後的東亞,從南韓、日本到台灣,為西方世界構築了一環圍堵共產主義的曲線,在無形的牆邊,美軍進駐帶來的不只金援,還種下了搖滾樂。那是1966 年,披頭四第一次到日本演出,街上有唾罵他們是邪惡資本主義勢力的抗議者,也有尖叫的少女樂迷。他們的演出對當時日本最直接的文化影響,就是讓一票青年想買樂器,自己組樂團。

這波由披頭四帶起的組團潮,作風時髦,被當時日本媒體統歸於「グループ・サウンズ」(Group Sounds)的標籤之下。而在四十年後,一組名為「Kinoco Hotel」的四人女子樂隊,竟嘗試從這最早的日本搖滾樂浪潮取經。

這四位女生剪起蘑菇頭,演奏車庫搖滾,加裝改版軍裝與異色戀物癖,狂暴如風的現場演出,已讓她們成為東京最不容小覷的樂隊之一。

顛覆性感定義,瓦解傳統審美
Kinoco Hotel 由主唱兼鍵盤手 Marianne Shinonome 領軍,樂隊從開始到現在都只有女性。跨海連線專訪,Marianne 談及創團之初,就希望 Kinoco Hotel 是純女生的樂隊。依她所見,多數日本女性在音樂圈被大量地「偶像歌手化」,即使加入樂團,也往往成為男性樂隊的宣傳工具(『女生彈樂器被認為很可愛』)。耳目所及,純女子的日本搖滾樂隊,音樂性普遍不高;且不論性別,有名的樂隊打扮也愈趨單一,凡此種種,刺激她想組一支視覺非凡,又樂風強健的女子樂隊。

日本的女性樂人在成家之後,往往會被迫放棄音樂事業,想在業界立足並非易事,這也是為何 Marianne 特別景仰七O年代的日本詞人安井和美。在那日本音樂圈性別歧視特別嚴重的年代,安井和美寫出許多暢銷歌曲,事業有成,婚姻也美滿,證明女性有能力兼顧音樂事業與家庭生活。

性別觀察是個人的生命體悟,Kinoco Hotel 現場強力的戰鬥風格,卻是以藝術為依歸,政治目的倒是其次。Marianne 認為自己與90年代曾在西方興起的暴女搖滾(Riot Grrrl)運動無涉,她並不希望讓舞台成為布道政治思想的工具。媒體形容他們的現場演出激情性感,她也從不認為自己是性感的:「我沒有瑪丹娜那樣的豐胸與翹臀,也許他們感受到的性感是我從內在發出來的吧。」若性感的定奪標準,不只有外顯的視覺,還包括內在的力量,她相信每個人都可以很性感,而我們也必須把這樣的性感當作瓦解傳統審美的武器。 

扮裝不只是噱頭,更是對自我的信心治療
2010 年,Kinoco Hotel 曾翻唱平山三紀的〈真夜中のエンジェル・ベイビ〉。Marianne 在該支 MV 裏打扮成電視偶像,身穿粉紅色公主裝,如《灰姑娘》般被影中其他壞女孩欺侮。這段演出並非在諷刺日本影視的偶像文化,Marianne 說,儘管了解偶像歌手主宰音樂圈的現象,做公主打扮更盼望的是打破大家對自己樂隊的印象。

當時 Kinoco Hotel 的樂團發展遇到瓶頸,自己也變得憤世嫉俗。外界看她,是 Kinoco Hotel 這間「飯店」的老闆,如女帝指揮三位職員,於是她刻意在那支 MV 裡演起弱者,顛覆大家對她的想像。Marianne 的女王魂不只展露台上,她確實也曾私下向「神戶的女王」(the Queen of Kobe)學過 SM 技巧與繩縛技藝,彼時深入學習才體會繩縛之難,一不小心便會有生命危險。

SM 的施虐者與受虐者之間,是強大的信任感,與不帶言語地溝通,皮鞭施打與輕拍摑掌,都是肉體文字。施與受的權力遊戲噴灑性的歡愉,上了舞台改用琴鍵執鞭,「扮裝」已不只是演出噱頭,更是對自我的信心治療:「作為一名凡人,我會喝過多的酒,會難過,但作為舞台上的『Marianne』,我能完全展現自己,在台上成為強壯的人。」Marianne 是闖江湖的藝名,亦是療程。 

讓更多年輕人理解並支持同志婚姻
「日本相較其他國家是較為自由的,但我們同時也失去不少重要的事情。」Marianne 認為當前的日本社會,自由的表面撕開,是一串又一串的不自由。在電視上,天天傳來各式各樣的悲劇,而網路發展快速,匿名霸凌的狀況變地愈來愈嚴重。日本文化有豐富的多元性,卻像被自己的人民忘記一樣,大家似乎都想變成一模一樣的人,甚至覺得活在這樣虛假的和諧之中特別安全。

對日本社會的未來感到茫然,談到同志婚姻通過的可能性,她也不冒進樂觀。Marianne 自承過去曾交過女友,了解因為性向而不能結婚,不能領養孩子是多麼難過的事情。在日本,目前僅有東京的澀谷區立法承認區內的同性伴侶居民,擁有等同於婚姻身分的「伴侶證明」。然而,在東京之外的居民,以及老一輩的日本人仍較保守,難以說服,「但也未必要說服,因為年輕人才是改變社會的動力,」Marainne 最後說到:「如果能讓更多年輕人理解並支持同志婚姻,未來也許會是明亮的。」

 

■撰文/ 陳冠亨‧圖片提供求 & 特別感謝 / 2017 Urban Nomad Film Festival
本文轉載自LEZS25〈性感為武器  扮裝為歡愉 - 專訪Kinoco Hotel〉,2017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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