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志職人‧夜店MC及公關篇》最不熱鬧的時候,做最瘋的人

2020/03/09

相較於一般夜店,同志夜店常讓人感覺蒙上一層神祕面紗。2016年,LEZS特別專訪當時在女同志指標夜店Taboo工作的趙威。身為紅牌派對主持人及公關,趙威說,工作最難之處,其實是「心的勞動」。在電音與光影交錯的夜晚,人群中翩然飛舞的蝶張開羽翼,只為包覆黑暗中震耳欲聾的寂寞。

 

晚間九點半,馬路上依然車流不絕,街旁的鐘錶行,已近打烊時分,坐在靠門口鐘錶櫃後的女孩,親切地向最後一波客人介紹各種手錶款式。再過不久,鐵門就要拉下,女孩轉身由店的後門離開,快步走上後巷的公寓,進入自己的房間,拿出眼影、眉筆、鏡子,從衣櫃挑選搭配的衣服,畫上迷豔晚妝。入夜的城市脈搏猶自跳動,霓虹漸熄,而女孩的夜才要開啟。

她是趙威。白天她是被父親寄予期盼,準備接手自家鐘錶行的接班人,除了顧店,也正進行各項修理鐘錶技巧的培訓。而每個月總有四、五個夜晚,她會在忙完鐘錶行的事情後,趕赴另一個工作,在台北知名女同志夜店Taboo擔任派對MC及公關,而每年舉辦三次的女人國派對,她更是從不缺席的公關台柱。趙威說,在回家接手鐘錶行前,她也曾在餐飲業服務,做過百貨公司櫃台,換過許許多多的行業,但「那些都是為了責任或糊口,同志夜店的工作,才是我的熱愛!」

讓所有客人,都不覺得孤單
由於Taboo一週只有三天營業,因此店裡的工作人員多半另有正職,趙威也不例外。十九歲那年,她剛從高職畢業,已來Taboo玩過幾次,本來只是想找個假日打工的兼職,多賺點錢,偶然與店裡員工談起,對方便建議她試著投遞履歷。這麼一試,開啟了她的同志夜店職場之旅。她由公關做起,慢慢也嘗試擔任派對主持,至今已有五年。

「做這行,要不怕生,要喜歡人。」趙威本來就很喜歡與人接觸交朋友,這份工作讓她如魚得水,樂此不疲。對於公關的定位與看法,趙威直言,夜店公關的性質很多種,不同夜店有不同設定,但Taboo對公關的要求就是要把快樂帶給客人,除了會social,也要懂陪伴,讓客人即使一個人來玩也不會覺得被冷落。「比起一般夜店,同志夜店更在乎帶給客人歸屬感。我覺得不只是Taboo,這是大部分同志夜店的特色。因為同志在工作或生活難免被排斥,所以希望她們在這裡可以感覺到溫暖。」而當客人給予正向回應,「我就覺得很有成就。」

觀察不同需求,像水一樣柔軟
來夜店的客人,性情千百種,來夜店的理由,各式各樣,體察每位來客的屬性與個性,是公關這行的基本要求。

趙威細數夜店客人的各種姿態:害羞窩在一旁的、舞池中盡情搖擺發洩精力的、一群朋友快意交談暢飲的場子裡永遠保持清醒冷靜的。「招待不同的人,要有不同方法。譬如安靜的客人,要順著她的性子,陪她聊聊天,讓她們吐露心聲,比較好動的,就是陪著她玩。要仔細觀察客人的需求,學著將身段放得像水一樣柔軟。」至於那些愛喝酒的客人呢?「多少會陪著喝,但我們畢竟不是酒店,不會讓自己喝醉。」 

趙威不諱言,既然是可以暢飲的夜店,難免遇到喝酒鬧事的客人,喜歡毛手毛腳吃公關豆腐的,也大有人在。對她來說,這些都不構成真正的困擾。「夜店說穿了,是聲色場所。」趙威坦率地說,面對肢體騷擾,能閃則閃,同事也會彼此幫忙擋駕,客人打翻杯子、弄髒衣服更不算什麼。「有人吐就去整理,花點體力打掃就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。真正辛苦的是勞心,精神壓力更可怕。」

最不熱鬧的時候,做最瘋的人
「我當了公關才知道,這工作非常辛苦。我們不是隨自己高興玩,是必須要玩,玩是一種責任。」趙威笑說,一旦玩樂成為工作,再也不如想像中愜意。

好比為了不讓舞池一直空著,公關必須試著讓客人下場跳舞,如果沒人願意,公關只好自己帶頭跳。DJ放著音樂,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池子裡,貌似歡樂地縱情搖擺,心裡特別尷尬。有時做主持帶活動,偏巧當天客人較少,想炒熱氣氛,又怕沒人搭理,只能盡全力讓自己high,其實內心很煎熬。「在gay bar,可能舞曲一放大家就high了,但女同志不一樣,沒那麼快熱,可是公關是最不熱鬧的時候,要做那個最瘋的人,這需要很大的勇氣。」

凌晨三點半,是趙威下班的時間。回家小憩一會兒,又要接著鐘錶行的工作。即使家人朋友擔心夜以繼日的工作傷害健康,趙威還是說:「我喜歡這個工作,非做不可,沒薪水也願意做!」她是午夜的蝶,只要舞池電音未歇,人聲未滅,她就會在夜中翩翩起舞,張揚綻放。

 

■撰文/夏晚森‧攝影/王艾如
本文轉載自LEZS21〈在午夜,華麗轉身〉,2016

夏晚森
作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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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自由文字工作者,篤信若能於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,則可於無所希望中得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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