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/他們的幸福,交由你決定-專訪「幸福五部曲」周美玲、陳怡妤、Adiamond Lee導演

2020/02/10

▲幸福選擇題五部曲導演(左至右)陳怡妤、周美玲、Adiamond Lee

關於幸福,你的選擇是什麼?即將於2月14日情人節於GagaOOLala影音平台上線的同志喜劇短片輯「幸福選擇題五部曲」,集結了台灣五位同志友善導演共同拍攝五部短片。包含人妻初嘗女女性愛禁果的《三人行不行》、熟女T在傳統家庭下的糾結的《孤鳥還鄉》、同志情侶對小孩的渴望的《偷一段幸福》、男同志尺寸迷思的《迷你鳥》,以及變性爸爸面對久未見面女兒的《我是香香多桑》 。每支短片維持開放結尾並透過網路投票讓觀眾選擇主角的幸福結局。LEZS特別訪問發想整個計畫並執導《偷一段幸福》的周美玲導演、《三人行不行》的陳怡妤導演與《孤鳥還鄉》的Adiamond Lee導演。

▲幸福選擇題五部曲由五位同志友善導演執導

請問周美玲導演「幸福五部曲」的發想從何而來?
周美玲:整個計畫的構想是希望能集結更多同志友善導演來做影片。長期來看,我認為台灣作為亞洲同志人權燈塔這件事情是很明確的,如果能逐步把台灣打造成亞洲同志影音最自由的創作園地,對同志人權的的願景來說是好的事情。

我知道台灣有不少同志友善導演,也關心同志議題。我初步是先call一部分導演共襄盛舉。一方面也是我實在太累了,這兩三年為了同婚,我們工作室花了很多心力,包括在亞洲六個城市拍同志影片,再到跟七個歌手合作拍七支同志mv等等。這一連串事情做下來,工作室都快累垮,大家都覺得我們一定什麼都自己做嗎?我就想那我還可以拖誰下水?拖誰一起下地獄(笑)?因為這個有點吃力不討好。對於商業行為來說,很多人會覺得同志是小眾的題目,而且在台灣還是有很大的爭議性。很多企業、贊助者,或者是電視台都會說,你們一定要拍得這麼直接嗎?能不能擦邊球,就男同志的拍成BL劇,女同志的拍成女性情誼就好,但這樣的要求違背了我做運動的初衷。

我們要應該找到一個可以持續Run下去的商業模式。這不在於作品是不是夠大眾化,而在如何找到TA,找到觀眾就足以支撐作品永續經營。最終必須以產業化的目標去發展。台灣作為亞洲最大的同志影音創作基地如果能做起來,我們就可以持續往外發展,這件事我是樂觀的相信。我希望初步先做幾個短片,一來看看是不是有志同道合的人,二來看是否具備商業能量。透過這次短片的測試,讓同志影音創作,一直持續發展下去。

▲周美玲:我們需要找到同志影片的商業模式

「幸福五部曲」的劇本主要由周美玲導演的工作室提供。請問陳怡妤導演與Adiamond Lee導演在接到劇本時,是否做了其他的修正?如果有,為什麼?

陳怡妤:我負責的是《三人行不行》,這個劇本是周美玲導演寫的,我拿到劇本時已經很完整了。我過去比較是長片的經驗,短片經驗是第一次。為了符合影片在十分鐘內結束的要求,我刪減了部分場次,還有增加一些非常小的情節,這是為了強化主角心境轉折的設計。譬如說,劇情中彭毓是有夫之婦,她去機場時(對自己要不要跟丈夫坦誠愛上別的女生)很Confuse,這個時候她看到一對甜蜜的女女Couple過來,那個是我加的。我覺得需要那個場景去觸發她的決定,所以特別找了鄭靚歆來幫忙。

▲陳怡妤:調整的細節,是為了強化主角心境轉折的說服力。

Adiamond Lee:我蠻喜歡《孤鳥還鄉》,我覺得在這個時間點是一個很好的作品。我們討論要拍攝的時候,總統大選結果還沒有確認,其實不是很確定在公投這麼大的壓力之下,同婚是不是會被改回去。之前我感受到台灣相較於日本跟韓國,對同志是友善的,但公投結果有走回頭路的感覺,歧視非常強大。《孤鳥還鄉》建構在一個南部的城鎮,其實也是我感受到的一個守舊的台灣,我會特意在這時候拍,就是再次回顧那樣子的敵意,以及我們怎麼樣看這個荒謬的敵意。   

▲Adiamond Lee:《孤鳥還鄉》帶我們回顧恐同的敵意。

為什麼影片設定為開放式的結局,希望觀眾思索什麼樣的課題?
周美玲:我們希望增加跟網友的互動,每部影片設定了abc三種可能性,想讓觀眾參與,如果你是劇中人,你會傾向如何選擇。譬如《三人行不行》中,你希望結局是ab在一起,還是bc在一起,還是abc三個人在一起。希望觀眾思索如雙性戀有沒有可能?三人可不可以行等等。但我們試圖不要落入很艱澀的討論,而是一個很有趣的點。然後未來會依據票數最多的答案,把長片劇本寫出來,這也是我們下一波計畫,看觀眾票選的結果,跟這五部的成績拍長片版。

▲關於《三人行不行》,交由觀眾決定組合的各種可能。

請問導演,為何選擇以喜劇的方式呈現艱難的人生課題?
周美玲:所謂的喜劇是奠定在悲劇的基礎之上。我在發落這五個劇本時,要編劇先把主角推到十八層地獄,給他最慘的狀態。觀眾要看的是他如何從十八層地獄往上爬,從地獄走到天堂。用幽默與疏離的方式看待人生的慘劇,才能成為有深度的喜劇,而不是嬉鬧。真正的喜劇是奠定在主角陷入挫折與災難中,翻轉劣勢。我們想要以正能量來面對艱難的人生課題。

陳怡妤:我自己也喜歡喜劇,人生本來就悲喜摻半。影視的力量之所以強大,是因為可以影響很多人,選擇喜劇是希望以正面、正向的方式呈現。尤其對於同志,我覺得正能量是非常重要的。

Adiamond Lee:最近聽到一位剪接師朋友,他說最近剪了很多近期的片子都是悲劇,他希望有更多的喜劇。我覺得在不好的時代就是要看喜劇,是嘲諷或讓你開懷大笑,但就是這時代需要的。

▲Adiamond Lee:不論性向,首先要對角色有同理心,而丁寧可以設身處地為角色做出這個掙扎。

請導演談談各自與片中主要演員合作的感想?當初是如何決定與這些演員合作?
Adiamond Lee
:《孤鳥還鄉》中的丁寧本來就是對同志友善的演員。我覺得不論性向,首先要對角色有同理心,而丁寧可以設身處地為角色做出這個掙扎。楊麗音的話,是因為我最近非常喜歡《俗女養成記》,很喜歡她在裡面的節奏跟感覺。接觸她們後發現她們有很多共同點,例如兩人都做瑜珈,還有她們都各有三個小孩,而且在十幾年前合作過,她們有很深厚的表演技巧跟共同點,CP感很快就出來。

陳怡妤:言明澔是我本來就認識一直想合作但沒機會合作的演員,剛好這次有機會,令晴跟彭毓是朋友介紹。令晴跟彭毓的戲劇經驗比較少,但我跟她們聊過後,覺得她們適角性很強,這是選她們的原因。她們都很認真的來排戲,所以在現場很順利。兩人有很多親熱鏡頭,令晴雖然之前是樂團主唱,但她是科班出身,台藝大念表演的。我一直跟她說,她在戲裡要主動一點,但這跟她本人個性相違背。彭毓是戲劇新人,令晴本來個性又是比較背動,這部分在排戲時我花了比較多時間,但後來效果蠻好,兩人好像都有放真感情進去。其實我先是讓令晴跟彭毓來排戲,言明澔最後才加入,所以言明澔說感覺他才是第三者(笑)。言明澔來時我還跟兩個女生說:你們的小三要來加入你們了。而且因為戲一開始,兩個女生之間的情感已經很濃烈,所以必須在拍攝前就讓她們建立情感。

▲陳怡妤:言明澔說感覺他才是令晴跟彭毓的第三者。

周美玲:找邵翔跟田士廣是因為他們都合適。我要找三十幾歲,一個看來像老師,一個像電影美術,就請他們來了。

這個計畫是同婚過後才發想的,請問三位導演,同婚通過後再拍攝同志影視作品,對題材的呈現或選擇,是否有影響? 
周美玲:因為劇本是由我工作室這邊出,所以我要控制的是我要討論的議題,是不是已經都包括在裡面。這次五個作品主題都不一樣,但已經不直接處理人權的問題了,那是上個階段做的事,像那七支MV討論的都是人權。這次是以比較輕鬆的口吻講,像如果你是老拉子,遇到初戀情人會怎樣?這就是《孤鳥還鄉》;如果你是已婚婦人,碰到另一個女生,萌起了愛情,那又該如何?這是《三人行不行》。現在拍,生活感會比較重,也比較有趣。還有講到青少年的gay,我的gay友們都很care屌的大小,《迷你鳥》我就想以喜劇方式看,如果你是一個天菜小屌,如何是好?這是我與編劇群共同討論出來的,編劇群中有拉、有gay、有bi,我逼他們把曾經悸動或疑惑的事坦誠地丟出來,就是後來的主題。簡單說,就是平權已邁向一個里程碑,現在做的就是社會溝通,讓生活感多一點,輕鬆一點,讓大家逐漸習慣,周圍會有bi、有跨、有gay、有les,建立多元觀點,讓大家感受這些人就存在我們生活之中。所以才要大家參與,你不是只是看戲,要設身處地去想,如果是我,會選ABC哪個選項,這樣才能達到我們的目標。

▲周美玲:現在拍同志影片,人權已不是首要焦點,更希望呈現生活感。

陳怡妤:我覺得同婚一過,在找演員或跟廠商談異業結合,大家都很樂意參與,這個改變很明顯。

Adiamond Lee:我現在除了這個案子,也在拍同志紀錄片。因為我想要講同志不只是一個總括,每一個都是獨立的個體,但同志會成為一個個的聚落。像我拍在宜蘭種植的土拉客或一些在鹿野做類似事情的同志。我覺得同志都有不同的選擇方式,有些想要住在一起,年紀大了,房子買在一起;有些有小孩的也有網絡,像同家會。所以我的紀錄片就是想拍,每一個同志都有不同的面向,我覺得台灣走到亞洲第一個同婚國家,全世界都在看台灣怎麼樣處理、與社會對話。我想要讓他們知道同志在同志身分之外,也有關心的社會議題,也對社會付出,也許藉由這些正向東西慢慢傳播,或互相影響,能使社會對同志有更正向的看法。

▲Adiamond Lee:同志不只是一個總括,每一個都是獨立的個體。

■採訪/夏晚森‧圖片來源/GagaOOLala

夏晚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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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自由文字工作者,篤信若能於一切眼中看見無所有,則可於無所希望中得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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