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情》用三首歌的時間說我愛你
2019/11/17
▲圖片/Doug Kelley on Unsplash
冷井情深 林良樂唱 1986
多年前的某個愛人,好像在昨日卻有如天涯之遠,原來整整十八年了,還沒有忘記,怎麼能忘記。任意揮霍的青春,數不清的日日夜夜,每天睡不飽卻又永遠嫌不夠精彩的雙十年華,我和她好過一段的那個人,不論長相或歌聲都像極了歌手林良樂。渾厚的女中音,高亢清亮充滿力量的穿透耳朵。林良樂的聲音不僅僅是因為她的人生歷練,如果你願意閉著眼睛聽的話,我想很多人可以感受到歌曲背後的人生故事。
你從來不問我有多麼深
你從來不問我有多麼冷
那不是我願意擁有 一小片僅存的天空
你從來不知道有多麼濃
你從來不知道有什麼不同
那不是我能夠居留 也不是 你能夠忍受
再久的時間我可以等 再長的寒冷 我可以忍
冷井情深 冷井情深 等一次最後的沸騰-〈冷井情深〉
當時我與靖算是舊識了,但覺得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,那時她的伴非常美麗動人,溫柔艷麗得讓人不敢直視,和氣場強大、說話有魄力,朋友成群圍繞的靖,算是非常搭配的一對。過了一兩年聽說兩個人分開了,靖便一直單身到那時。
然而我所有的混亂正攪和在一起同時發生。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,在永康街等了一個晚上,為了證明自己犯的是一個不能回頭的錯誤,硬是和自己賭氣,非要等到清晨的第一班公車來了,我才騎著機車回租處。情感已經陷入無法抽離的狀況,那人每天用一個謊來餵養我,聰明可愛活潑的女朋友、善感溫馴獨立的我,兩個都想要,兩個都不能放棄,最後弄到自己一敗塗地。
▲圖片/ Anthony Tran on Unsplash
杭州南路分租的五樓雅房,那晚我和靖在一起,兩人只是見個面,順道搭個便車回中壢而已。而危機感爆發的那人說什麼都要在樓下等著,那時我和靖什麼都還不是,也是感謝那人催生了後來的變化。我和那人大聲爭論,靖見我遲遲還沒上樓,便下樓關心。靖見狀情形不對,突然衝過去揪起那人的灰色格子襯衫往路邊的汽車蓋上壓制,「Julia已經說不要了,你為甚麼一直勉強她,腳踏兩條船現在還來一直煩她!到底要不要乾脆一點結束!」大多數的女人都喜歡看到喜歡的人為她受苦,〈紅玫瑰與白玫瑰〉裡的王嬌蕊聽到有男孩子要為她自殺,大清早的,臉都還沒洗,便塗紅了嘴唇膏跑出來看熱鬧。而現實的情節如果走樣了便不是浪漫,而是狂暴混亂的局面了。半夜的爭執引起了樓上住戶的反感,竟然丟了好幾個酒瓶下來大叫我們安靜,從五樓丟下來的玻璃瓶,沒有弄出人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。我害怕的抱著頭蹲在騎樓下,一動也不敢動。不要!我不要這樣!微弱而無力的哭泣著,靖扶起我,而那人倉皇的逃了,結束了這場混亂。
▲圖片/Matthew Henry on Unsplash
事後靖寫了這樣的信給我:「BJ單身日記的女主角很像你,迷糊而單純,偶有沮喪卻不失天真,讓自己陷入不安的境況是危險的考驗,妄自菲薄於你無益,要記住,勇敢使人無懼,也更讓你勇於承受一切的考驗。別怕!你不在黑暗裡。」
靖,是你,因為你,我才得以再次走回光明裡。
女人花 梅艷芳唱 1997
我有花一朵 種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
朝朝與暮暮 我切切地等候 有心的人來入夢-〈女人花〉
女性世界裡的幽微和深沉,只有女人才知道。有著滄桑溫厚嗓音的靖,非常適合詮釋梅艷芳的這首〈女人花〉,在KTV裡聽她唱過一次,久久不能忘懷。雖然在許多同性關係裡,常常仿照著異性戀的模式進行,一陰一陽,一強一弱,但在女人的世界裡卻添加了更多的意味深長。情感的行進往往是一種沒有意識的行為,你不知從何時開始淪陷,你不知自己已陷溺其中。你只知道,你不要別人,這世界上,只有這個人是你指定要的,這時你要考慮的早已超越性別問題,女性的靈魂深處有謎一般的美麗與深沉。
那時因為遠距離的關係,我常常開著我的二手本田奔波於中壢和中和以及靖的店裡,一個禮拜總要上去個一兩趟,高速公路、大街小巷,路邊停車、倒車入庫等等各種開車的技巧都難不倒我。突然有一次靖在酒後跟我說:「你知不知道一個女生常常開著車子到處奔波我會很擔心,如果有怎麼了,我要怎麼負責?」微紅的眼眶不知是醉了還是心疼。靖表達愛的方式永遠都是那麼曲折迂迴,和不會傲嬌、不懂套路的我有如兩個世界的人。
靖常常在酒後不自覺洩漏自己的心事,每每微醺時紅通通的臉頰,略帶血絲的雙眼直直的盯著我,彷彿要看進我生命的內裡。當時的我,沒有絲毫的懷疑,純然執著的為自己做出的選擇堅持愛著的我,是女人花裡只為你綻放的一抹赭紅。
走過 辛曉琪唱 1994
愛能留是福 愛難守該悟
這一路我走過 甜蜜比苦澀多
有情時知足 無情時莫哭
傷心若太多 記住相愛時侯 記住相愛時侯......
你的手 你的手曾那麼溫柔
輕拂過 輕拂過我每個輪廓
無可否認我曾如此快樂 走過 就該珍重
無可否認我曾如此快樂 愛過 夫復何求-〈走過〉
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有末世感,社會鞭笞著我們前進,感情之所以停滯不前,有時候不一定是誰負了誰,只能說情深緣淺,聚散有數。分開前一年的情人節,靖寫了張小卡片給我:
親愛的,金的、銀的我都沒有,只把我僅有的都給你。今天是情人節,希望你比別人多一份幸運和快樂,我把自己的那一分也給你,願你一切的美好都加倍擁有。
是這樣的一個人,即使終究無法走到最後,也總是在過程中以全然的投入對我付出所有。靖留給我的最後一首歌是辛曉琪的〈走過〉,那時的我常常反覆做著相同的夢,夢中的我不是掉了錢包就是弄丟了重要的文件,在驚慌失措、無邊無際的曠野裡,沒有風景沒有人,只有闃黑無邊的無助不安狂捲而來。
▲圖片/Doug Kelley on Unsplash
和靖在一起的最後一年,她忘了我的生日,即使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,因為她的工作、事業和經濟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,而我卻非得對她哭這最後一場的演出,好像一定要做一個結束似的,對她潑賴的哭一場。完全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體會靖對我唱過的每首歌,原來我發現,我永遠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解讀一切,不能活在現實的,其實是我自己。
曾經,在深夜裡,靖打了電話給一個月後準備要結婚的我,電話裡的聲音不復渾厚明亮,而是帶著沙啞陰鬱,彷彿低語似的:「等你兩年好嗎?如果你改變心意了,我隨時在這裡。」然而我沒有,十八年過去了,我仍在這裡。但我從此不曾也不能再見你一面。人生有太多的不能回頭,遺憾只能留在過去,走過,就該珍重;愛過,夫復何求!
■撰文/Julia